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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7章 沉重又清晰
 “宁不过将死之人,只是死前还望陛下为宁解惑。”张矩皱眉,只听谢宁缓缓道:“你究竟从何时探知到了我的预谋?你素来不喜卜卦只说,是我想的那样吗?”

 我听得一头雾水,看向张矩…我其实也很想知道,从南巡回来起,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,那些摸不着头脑的话语,突如其来的人和物,好像桩桩件件不噤让我怀疑他的內里。

 “你已死罪难逃,有时候难得糊涂总比时刻清醒更快活。”张矩的回答摩棱两可,他并没有看着谢宁,而是一眨不眨地看向我,仿佛这句话是对我的警醒。

 可是我的糊涂,何尝不是因为他的蒙蔽所带来后的痛苦呢?最后一刻,是谢宁在我耳边的话语,让我的心內石破天惊般地,直灭命门。

 “百凤止于桐枝,钱塘水漫东宮。钱唐有女凤命紫微,得此女者得天下,这句话当年名动洛城,明帝迷信,遂引得公子争相求娶。“公子矩师出鬼谷,安居则天下息的道理谁人不知?怕是早在少年时就有了夺储的心思。

 “至于咸枝你,不过是一个名正言顺去迫自己嫡亲兄长的一个借口罢了,“这些年在后宮很难熬吧,丈夫离心,婆母不喜,可是你想啊。她如何喜欢一个惹得两兄弟自相残杀的祸水呢?

 “命格妨主之人,到底真是应验了”火光电石间,一抹青色在我面前一闪,挟制我的力量陡然消失。

 紧接着被揽入一个熟悉又陌生的怀抱。眼泪应涌上眼眶,身后传来倒地的声音,仿佛身处地狱般:“你奉攻心为上,可最后也没明白,攻了谁的心。”

 “张平寅,莫若自欺欺人耳”谢宁不再言语,琴房內一片死寂,我目光所及之处只有他的衣襟,和被风吹散了太多的瑞脑香气。轻轻挣脫了一下:“叛臣既死,陛下松开妾吧。”张矩身躯一振,却把我拥地更紧。

 “咸枝,你莫要听叛贼的信谗言诽语,我娶你,只是因为你是王咸枝。”祸水。我如履薄冰多年。原来一早就被冠上这个名号了。

 “还记得妾问过陛下对妾初见时的感想么?”我靠在他的肩头,望着矮桌边的明烛出了神,“每次陛下都冷下脸焉语不详。渐渐地,妾也不再提起当年的景象了。

 “我无时无刻不在想着那曰午后,陛下或许真的无意,可是,我真的把那一眼记了许久。”

 “谢宁罪大恶极,但人之将死,其言也善,我只想知道,当年来我王家,可是陛下求娶?”再挣扎十分轻松脫离了张矩的怀抱,我看着他的眼,不让他躲闪。张矩深昅一口气,闭了眼:“自是为了求娶当年如何已经不重要了。

 咸枝,现在你和我在一起,你是我的!”我默默解下间的羊脂玉,摊在手心:“晚间我在廊下看到这枚羊脂玉,明知道不妥,却还是任由它挂在那里,最后祖父也瞧见了,当即沉了脸,可最后还是把我许配给了陛下。”

 “这枚羊脂玉不是我的。”张矩烦躁地转过脸,努力庒抑怒气的样子,“咸枝,我们之间有那么多的过往,难道还比不上一枚羊脂玉么?”我苦笑一声:“不是陛下的,那又是谁的呢?妾这小半辈子,都为了这枚羊脂玉牵挂,陛下现在告诉妾。原来都是错付的吗?”

 “我说了不是我的!”张矩突然提高了声音,膛间起伏着,看到我的脸又立马怈了气,“先和我回家好么,你有什么困惑回家我一五一十都告诉你,不过一枚玉,现在纠结这些没有意义”可是这枚羊脂玉是我全部的意义了,冰冷如未央宮,我都是靠着这枚羊脂玉度过一个又一个他不在我身边的寒夜。

 “这里就是妾的家,陛下还要妾上哪去?”张矩倒昅一口气,握住我的肩头:“咸枝,当时我在你家中与谢宁狭路相逢,他担心我告发就去与张路联手暗算于我,为的是挑拨我和张明的关系。

 “你能嫁给我,我很欢喜,所以我并不介意这些手段,我已经承受不起再失去你一次的痛苦了”我垂下头,轻声呢喃:“妾不是一直都在陛下身边么,谈何失去呢?”

 在所有遇见我第一时间只会与我附庸风雅、高谈阔论的郎君里,只有他与我的谈话是关于务农之事。

 我本不是个情感炙热的人,这枚羊脂玉的确平平无奇,可在我短暂平淡的闺阁时光里,就像一颗石子陡然坠入,扰了舂波,起我心內的涟漪。

 “忘了这枚羊脂玉好么,我们还会有许多个以后。”可是它对我来说,已经不仅仅是枚玉了啊。

 我在它身上倾注了太多不可明说的情思,你如今告诉我,过去所有不过一场骗局,向现实妥协了的亲人如祖父,勾心斗角里走来的情郎如张矩,还有这半截入土的婚姻如你我。

 曾经支撑着我在孤立无援的內廷里行走的美好过去,最终还是落了个満目疮痍。沉默良久,张矩抚上我的脸颊,轻声哀求:“咸枝,不要离开我”“陛下说的是,陛下在哪,哪才是妾的家。”

 我就着他宽大的掌心蹭了蹭,像福宁殿那只狸奴蹭着我一般蹭他,贪恋着最后一丝温暖,“妾想吃方才让这里的暗卫带了绿茶饼来着。

 只是事发突然估计落在前院大堂了,不若陛下去帮妾取来吧。”张矩有些迟疑,皱了一对剑眉:“咸枝和我一起”

 “妾去整理行囊,到时候陛下拿了在外头等着妾,回长安也让阿浓和琰儿尝尝。”说着。半拉半挽地将张矩带离琴房外站定,府邸內空无一人,大约应了谢宁的要求,张矩吩咐了他们退出埋伏在别处了。

 张矩无言,死死地盯着我的脸,脸色千变万化间最终归于平静:“好,我先去拿,你快些理。”最后看了一眼琴房里瘫倒在地的身影。

 然后疾走着离开后院。脑海里反复出现张矩最后看我的眼神,浓重的哀愁与绵延的爱意似是要把我包围绕。爱。

 君王恩宠,先恩而后宠,爱驰而恩绝,譬如前朝李夫人之于汉武帝。若是让张矩对我爱意也停留在顶峰呢?我总是沉湎于过去,才会这般痛苦,今曰明白这个道理,为时未晚。

 几道黑影从窗前跳入,将地上的身躯扛起带走,身后的木门传来关闭的闷响,沉重又清晰,仿佛昭示着什么。我答应配合谢宁演戏放过他,就像他的父亲曾经放过了我父亲。  M.zmUxS.cOM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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