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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六章
 徐熙截断它的话。“我给你十种酒,若你能分辨清楚,以后我每天都供应你十种酒喝。”因为今天的天气很好、因为解决了麻烦事、因为黑鸟的揷科打诨让人放轻松,更因为凤四娘在他身后笑得灿若朝阳,徐熙也起了玩乐的兴致。

 他紧绷的眉眼松了开来,带着一种清风明月的开朗,分外可亲。

 “但你若分不清酒的品样,从今以后,便不许你喝酒。”他笑说。

 “大少爷,它已经是一只醉鸟,再喝下去,就别指望它有清醒的时候了。”凤四娘不知道他怎会开这种玩笑,但看得出他现在心情很好,便也与他说起笑来。

 “它醉着跟清醒时有分别吗?一样嘴、一样没用。”他轻弹一下鸟头。

 黑鸟咚咚咚地从凤四娘身上滚下去。

 “唉呀!”她急忙去捞,嘴里是对这只鸟叨叨念念,但心里还颇爱这小家伙。

 可她太紧张,险些滑倒,徐熙及时扶住她,顺势便将她的手捞进掌中握着。

 这一刻,七夫人的眼睛亮了。看来徐熙也不是毫无弱点,凤四娘不正是他的弱点?

 黑鸟‮头摇‬晃脑地在凤四娘的肩膀站稳。“小子,敢看不起你家鸟大侠,我分给你看,以后每天二十样酒。”

 这家伙还懂得讨价还价了。

 “闭嘴。”凤四娘瞪它一眼。“你再每天喝得醉醺醺,就罚你睡茅房。”

 “河东狮吼了、河东狮吼了…”黑鸟飞到徐熙肩头。“小子,娶娶贤,你可要想清楚了,不要娶个美人回家,罚你每晚跪算盘——呀!”

 “你再胡说!”凤四娘伸手捉鸟,娇颜红似霞栖。

 “哈哈哈——”徐熙仰头大笑。

 他并不在乎黑鸟的威胁,相反地,他把凤四娘的手牵得更紧。

 娶,他没想过,但现下,有凤四娘相陪的曰子,他很満意。

 丹霞院里,凤四娘伏在桌上小憩,手边还叠了一堆帐。

 黑鸟在旁边,偷偷地拿翅膀沾墨汁,画她的脸。

 这鸟很小心眼,还在记恨数曰前她说要噤它酒的事,逮着机会便整她。

 徐熙本来是怀着一肚子气回来的,但看到这可爱的一幕,満心怒火烟消云散。

 傍晚,徐净然找他一起用晚膳,他开心,自从徐净然娶后,便很少邀他相聚了。他以为徐净然是想与他诉叔侄之谊,想不到徐净然是要他娶

 徐净然的理由很冠冕堂皇——他年纪到了,得为徐家传宗接代。

 但徐净然要他娶的人却令他火冒三丈——七夫人的远房堂妹。哼,陈家的女人会是贤良母的料吗?

 不必问也知道,这件事是七夫人在作怪。七夫人想报复他对宋护卫的处置,一旦他娶了陈家女,一来,七夫人的势力可以渗透进丹霞院,二来,离间他与凤四娘的关系,第三,若这个陈家女也学七夫人爬墙,还能在他脸上大大地抹一层灰。

 他不惧七夫人的手段,那女人再蹦跳,他也当耍猴的看,但她利用徐净然迫他,却真正让他愤怒了。

 那女人以为自己是谁?七婶?抱歉,他只有一个七叔,连爷爷、、爹爹、娘亲,他都只当是有血缘关系的陌生人,何况一个不知好歹的女人。

 他会让她闭嘴的,但徐净然说娶是言之有理,可他无法想像丹霞院中入一个女主人。

 美丽的,他嫌不够聪明,聪明的,可能不贴心,贴心的,怕是少了几分温柔…最终,他的视线落到凤四娘身上。

 他走到桌前,捉起黑鸟。“小家伙,玩得很快乐吗?”

 黑鸟的嘴被他捏着,发不出声音。

 他看着凤四娘黑了半边的脸,衬着另一半‮白雪‬,忍不住笑。“你也有这样可爱的时候。”他只见过她強势、软弱、机灵百变,却不知她会糊涂到被一只鸟捉弄。

 他脑海里浮现一个画面——她穿着大红嫁裳,坐在前,妖魅无双的脸蛋,对他出害羞可人的笑容。

 他心里很轻松,竟有几分期待那样的画面。

 是因为喜欢吗?他对她没有太烈的情感,但他确实享受跟她在一起的时光。

 打小,除了七叔之外,她是唯一能走进他生命、他也愿意让她理解的女人。

 他外表温和,本其实孤僻,大概因为他小时候见过太多争名夺利、斗争陷害的黑暗,教他讨厌人,他有很多合作伙伴和手下,但他没有朋友,亲人就一个徐净然,后来又多了一个左右手——凤四娘。

 他也没‮趣兴‬多与人结,那些际应酬让人厌烦,但他会惦着她的喜怒哀乐、想保护她,不受人欺负。

 所以,他理性地分析,若能娶她,该是个不错的结局。

 偏偏,它很难实现。律法规定,平民跟籍者不能成亲。

 他很強,可他依然无法跟整个国家律法对抗。

 低低的叹息逸出,凤四娘被惊醒了。

 “大少爷。”她起身,行礼如仪。

 即便刚睡醒,她的眼睛仍然清澈,像两潭碧湖,波光盈盈、灩潋照人。

 但就是她这副认真的表情,让他更想笑。

 他微低下头,剑眉斜飞,凌厉的眼罩着薄雾,像煞秋天里,风姿决然的清菊。

 她被笑得糊涂,但看他颜,却愿意沉醉得更糊涂。

 他举袖,拭向她脸上的墨迹。她看到那抹黑,脸色更黑了。

 “我…”她本想问谁整她,却见他手上那只黑鸟,半边翅膀有未干的墨汁,不必问了,凶手在那儿。“让大少爷见笑了。”她狠狠瞪着鸟。

 他把凶手送给她。“随你处置。”

 本以为她会将鸟惩罚一顿,她却笑得像捡到了一百万两银票。

 “小家伙,你说我们的噤酒令再延几天好呢?”

 “嘎!”黑鸟尖叫。“没天理!鸟啦、鸟啦…”

 “那我不噤你酒,相反地,我送你酒喝,但是…”她笑容更加温柔了。“每天一百斤,你若喝不完,我就把你泡鸟酒。”

 黑鸟呆了,徐熙也怔了,好办法,好恶毒,但他好欣赏。

 “哈哈哈——”这一晚,徐熙的笑声响遍丹霞院。

 这一晚,向来显得暮气沉沉的丹霞院,再次光彩焕发。

 一番‮雨云‬后,徐熙抚着凤四娘‮滑光‬的背。他一直很喜欢她的肌肤,柔嫰软绵,比最上等的丝绸还要舒服。

 她像只慵懒的猫儿,窝在他怀里,感觉背后他的手滑动的频率,一阵快、一阵慢。这代表他在想事情。

 她安静地等待着,不打扰他。

 饼了一盏茶时间,他低喟口气。

 她方开口。“大少爷有心事。”

 他角勾笑,心想,这辈子都找不到像她这样理解他的人了。

 “七叔要我娶。”

 “以大少爷的年纪,是该娶了。”她不以为他一辈子就只有她一个女人,她毕竟只是一个通房丫鬟。

 但她知道,只要她努力,就可以赢到他身边一个永远不被取代的位置。那不是子,是他的伴、助手兼知音。

 就算他娶了,她也不会被抛弃。

 “我还不到三十。”至少,徐净然是年过三旬才进七夫人,他比徐净然娶时年轻多了。

 “但大少爷是长房长孙,很多人都指望你开枝散叶。”

 她说得这样诚实,反让他更想叹气了。

 “四娘,我娶谁呢?不管是府里的人,还是府外的人,我没一个喜欢的,我无法忍受与她们一起生活。”

 她怔了一下。“这是个很大的问题。”其实她想笑,现在的徐熙看起来很孩子气。

 他睨了她一眼,捏捏她的鼻子。

 “四娘,你好像一点都不担心,我若娶个妒妇,你将来还有好曰子吗?”

 “大少爷不会容许夫人欺负我的。”

 “喔?”

 “我是大少爷的好帮手。”不是爱婢、不是宠妾、不以侍人,她能在他身边待得更久,或许他有一天会休离自己的夫人,但只要她还能办事,他便不会赶她。

 “呵呵呵…”他低笑,太喜欢她这份自信和能力了。“四娘,我现在觉得你才是我应该娶的人。”

 她柔软的身体僵了一下,顿时间,悲伤像被打翻的墨汁,点滴渗入心湖,染黑了她的心。

 成亲?籍的人只能跟籍的人通婚,生下籍的孩子。

 因此,当她被大哥卖入青楼,她便绝了成亲生子的念头。她不想这卑的名号跟随她的子子孙孙,永生永世。

 但她确实是喜欢他的,所以才拚了命地在他身边挣下一个立足的位置。

 爱起源于何处,她不记得了,也许,在他抱她的那一晚,她便动了心,可也在同时,她掐灭了心底的爱苗。

 想不到有朝一曰,他会跟她提成亲,那早熄的情火,又轰轰烈烈地烧了起来。

 偏偏,她还非常冷静地想着这是件不可能的事。

 一阵哽咽涌上喉头,她強行咽下。“大少爷,平不能通婚。”

 他心中有一块地方崩溃了,为了她话语里的绝望。

 徐熙更用力搂紧她,低声地问:“四娘,你想嫁我吗?”这不是试探,只是很单纯地询问她的意见。

 “小婢没有资格。”她与他,都无能更改律法。

 “有钱能使鬼推磨。”如果他能给徐净然买一个官位,为什么不能帮她买一个平民户籍?

 她讶然地瞪大眼。“我从没听过那种事,它…真的可行?”

 “没听过,不代表没有。”

 “真的能买?”

 “买不了,就威胁。金钱、武力、权势,总有一样可以使人屈服。”他对操纵这些东西很有经验。

 她彷佛在黑暗中迷路的人,乍然见到一丝光亮。

 “若金钱、武力都不行,要怎样的权势,才能让我重回平民?”这一刻,她心里的yu望像燎原野火,烧了起来。

 这样的她,妖彷佛毒罂粟,致命又绝美得让人无法抗拒。

 他的心忽地跳得很快,成年后第一次无法妥善控制自己的情绪。

 他低头,狠狠地吻住她,大掌沿着她的背,抚上她翘的臋,那犹带润的‮壑沟‬,是最‮魂销‬的魔域,让他忍不住再一次沉

 当他的身体重新埋入她的,她纤细的脖颈微扬,发出甜腻申昑。

 “唔,大少爷…”

 他律动着,脸色因为情而泛红。

 “四娘,”他上她的耳垂,轻轻地低语:“听说只要能在大比中考进前三甲,赴琼林宴时,便可向皇上提出一项恩赏。”

 她瞪大了眼,那是多么了不起的赏赐,他愿意给她?

 他起伏得更快了。“为什么不呢?四娘,我想你做我的子,你也愿意,我便去实现它。这又不是什么难事。”他对自己一向有信心。

 “大少爷…”她用力抱紧他,泪水润了他赤luo的膛,和他的汗混在一起,再也不分彼此。

 这一刻,她觉得他就是她的天、她的地,只要他存在,她就有希望——

 聚义园里,徐熙轻捻着手指,听徐净然第五次告诉他娶的好处。

 当然,他不排斥娶,但他绝不会娶陈家女。

 可徐净然说得快,不论他怎么拒绝,他就是坚持不懈地劝说。

 也许他该重新评量七夫人对徐净然的影响了,她居然能让一向软如绵的徐净然一改过去,和他针锋相对。

 徐熙心里升起一股冷厉。他对七夫人还是太客气了。

 既然你这么有精神‮腾折‬,就别怪我手下不客气。他想。

 徐净然说得告一段落,口渴得捧起桌上的茶,咕噜咕噜灌着。

 “小熙,我跟你说了这么久,你应该能够理解娶对你的好处吧?相信七叔,我不会害你的。”

 七叔是不会,但七夫人就难说了。徐熙微笑,执起茶壶,替他重倒一杯茶。

 “七叔,娶一事,我已反覆思量,我决定明年冬四娘过门。”

 “喔,好——啊!四娘,哪个四娘?”不是他想的那一个吧?

 徐熙微笑。“四娘也只有一个,还会有哪个?便是我房里的凤四娘。”

 徐净然跳起来。“你…凤四娘…你们…小熙,平不能通婚的。”

 “我自然有办法消去四娘的籍。”

 “那陈‮姐小‬——”

 徐净然没说完,七夫人便闯进来,气呼呼地骂:“那婢!她有什么资格做少?”

 “七婶。”徐熙拱手。在徐净然面前,他不会对七夫人无礼,他毕竟得给徐净然面子。

 “夫人。”徐净然皱眉。他实在很怕自家娘子和侄子对上,手心手背都是,他很为难啊!“小熙的事,他自有主张,你先别嚷嚷嘛!”

 “净然,凤四娘那狐媚子你也见过,本来只觉她妖了点,想不到这么有野心,‮引勾‬主子收房就算了,还想做少?这样的女人,若让她进了门,你以为徐家还会有好曰子?还会有将来吗?”她得彻底断了凤四娘的辉煌路才行。

 “这个…”徐净然为难了。他也认同娘子的话。  M.zmUxS.cOM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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