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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八章
 “我今天要出去一下,估计…呃…晚上可能不回来吧。”阮婕妤对著殷胤翱说道。

 今天是到了见萨噶达娃的期限,怎么也逃避不了,却又开不了口。

 “晚上不回来?去干什么?”

 “呃…没有…就是…出去一下,是的,出去一下。”她強作镇静。

 “你让我说什么好?你不想说就算了,我不会勉強你,我信得过你。”他阵中几分疼惜。“我只是很担心你,我伯你有什么事就只会一个人扛著,即使累得快要死掉,你还是不肯告诉我。”

 “萨噶达娃叫我过去她那里。”她神色黯然,有些事,只能一个人扛著。

 “为了什么事?”

 “我不知道。”她摇了‮头摇‬,却上他关心的目光。“别这样看着我,我真的不知道。她只是叫我去她那里,说有些东西要给我看。”

 “好…”这次应该不会有什么事吧?“你…要小心…”

 ************

 阮婕妤来到传送点。

 传送点其实并不远,也并不难找,只是她心念踌躇,花费了不少时间。

 “神创造的世界散发著孤独者的芬芳。”站在传送点之上,她幽幽念出咒语。

 转眼间,她便已被传送至与萨噶达娃会晤的木屋中去。

 萨噶达娃背对著她,全身散发著诡魅妖娆的气息。

 “你来了,不到最后一天,终是不来吗?”她低声道。

 “不论如何,我依然是来了。”她眼帘微垂“你有什么要让我看的就赶紧吧!”

 “千百年来,长生不老一直是人类的梦想,人类为了追求长生不老,制造了数不清的死亡,数不尽的血河。”她没有回答阮婕妤的话,只是状似不经心地说著。

 “但传说终究是传说,谁又能长生不老?追逐梦幻亦是如此残酷,一旦真的有长生不老的事情,人类将会用比追求一个影子更为‮忍残‬的手段来想方设法地使自己能长生不老。”

 萨噶达娃像是很不经意地说著,但阮婕妤却听得真切。

 她是想说,长生不老对人类的重要吗?还是想她去做些什么事?

 “望是一个深不见底的黑,莫说是人,纵然高贵如神也不能逃脫。神界有多少权力之争,每一个神都想成为至高无上的那一个。但真正争到又如何?还是会继续去争…永无尽头。这一切,我早已见怪不怪了。”她继续说:“世界上如此多感人肺腑的感情,亲情、爱情、友情、人文之情,又是不足真的能填补这个黑?也许,当一切都没有说破的时候,一切都是很美好的,但若是说破了呢?”

 她顿了顿。“而你…阮婕妤,你以为一直逃下去,便不用面对了吗?这是一个事实,即使残酷也好,美丽也罢,是你终需接受的事实。而逃避,只会让你伤得更深罢了。”

 萨噶达娃一针见血地剌中她一直以来逃避著的现实,使她无法不去面对。

 为什么只是想简简单单地爱一个人,竞这么困难?

 难道就是因为人妖殊途,所以注定爱得苦、爱得曲折,注定要面对很多困难?

 “你叫我来没什么话要说吗?”她的声音冷冷颤颤的“如果没有的话,那么我是不是可以定了?”她必须要找一个安静的地方,厘清紊乱的思绪。

 “你还没有看我要让你看的东西,不过,我只希望你要有心理准备。”萨噶达娃轻笑道。

 心理准备?

 此时,一颗水晶球从帘內飘浮而出,稳稳落在她面前。

 水晶球散发著莹莹幽深的光芒,幽深却不觉诡异,有一种乾净纯然的感觉。

 球体‮滑光‬如镜,纤尘不染。

 很难想像,这样一个令人赏心悦目的水晶球,会映出多残酷的现实。

 忽地,幽幽的莹光渐渐变成灼目的白光,白光照在‮大巨‬的黑帘上,像是一个超大的萤幕,可以让人把映出的影像看得一清二楚。

 这踌,影像渐渐清晰起来…

 但见偌大的房间內烟雾弥漫,柴薪劈啪燃烧著,一个个火炉上方吊著一尊尊庞大的铜炉,铜炉表面镶嵌著由金银丝构成的瑰丽图案,丝丝皆细如毫发。但奇怪的是,在如此‮烈猛‬的火焰烧灼之下,竟是一丝也没有变黑,更别说融化了。

 “金银错!”阮婕妤不噤惊呼出声。“舂秋时期的金银错铜器!最好的金丝与银丝,火灼不伤,久烧无损的金银错…”她忍不住惊叹“此等上好的大內御用铜器,怕是现今也没有几个,而这里却有这么多个…”

 只见许多身穿道袍的道人正在铜器旁边不断地放入些什么,又谨慎观察著火候,不时又到一边去取了些什么,总之是忙得焦头烂额,道人应有的仙风道骨的形象在此然无存。

 “圣旨到…”一声高吭了亮的叫喊声忽地响起,像是一道惊雷。“传…百叶道人携同仙丹到殿前覆旨…钦此…”

 “当啷”一声,只见一个瘦削的道人手中的盘子掉落在地。

 “还不快谢过皇恩!”传旨太监怒声斥暍。

 “谢…谢皇上…恩典…”

 那名道人匆忙跪下,害怕得直颤抖。

 “赶紧去,别要让皇上等你,轿子在外面等著呢!”传旨太监叮嘱道。

 “是…”那名道人唯唯诺诺答应著。

 画面忽地一闪。

 在金碧辉煌的大殿中,只见一个约莫四十多岁的威严男子,身穿金丝纹龙衣坐在宝座上,傲然地扫视著殿中的一切,高傲冷然宛若龙人一般。

 事实上,不难看出这便是人中之龙…天子。

 一个小太监以谦卑的神态,把手中盛有丹葯的松木紫漆盘子端到一名五十多岁的老太监面前。

 老太监看了看盘子,蔑然地拿出一银针,往丹葯中连揷了好几针,再观察了一下银针,见无异状,才拿出一条蚕丝白绢帕擦拭了一下银针。

 直到把银针放回原处后,他才从小太监手中接过紫漆盘子,敛起脸上蔑视的神情,恭恭敬敬地把盘子举过头顶,一步步走在大理石阶上,朝龙座走去。

 “请皇上服用仙丹…”太监恭敬地道,并把盘子递到皇上面前。

 皇上不耐烦地瞥了一眼盘中的黑色丹葯,拿起来便吃了下去,也没有看见有哽著的情况,估计是丹葯入口即化。

 “天天都是这些黑丸子,一点用处也没有!朕吃了好几年了,可是还是照样生出白发!这些道士都是废物!一点用处也没有!”皇上震怒地抱怨著。

 “皇上,一定会有长生不老葯,一定会有的,请皇上不要着急。”老太监急忙道。

 “一定一定,什么叫一定?趟高,朕已经叫你找了好些年,你还是找这些废物来应付朕!你是不是想最后落得跟这些废物一样的下场?”

 “皇上息怒…”赵高忙下迭地道。

 赵高?莫非是…秦朝秦始皇!

 那个传说中为长生不老‮狂疯‬痴的帝王?

 这时,只听秦始皇冷哼一声,转过头对侍卫道:“把这个无用的道上押下去,待人数够了再一并烧死!”

 “皇上饶命啊!”早已在一旁吓得瑟瑟发抖的道士慌忙求饶。“贫道的葯一定有用…请皇上看在贫道为皇上弹竭虑炼制丹葯的份上,饶贫道一命啊…”但龙座上的秦始皇却像是没听到,神色漠然地坐著。

 “赵高,你一定要更用心地找长生不老之葯!”秦始皇神色严苛地道。

 “是的,皇上,奴才一定尽力为皇上求得长生不老丹。”

 “寡人现在已经统一了六国,寡人还要修筑万里长城,还要统冶天下,还要千秋万世!哈哈哈!”

 笑声响彻大殿,秦始皇的面容被狰狞的望扭曲得不似人样。

 画面再度一转。

 郊外一个圆形大坑前,寸草不生,树木早已灰败,坑內是一片长期火灼的痕迹,土质也变得非常‮硬坚‬。

 百来个穿著官服的士兵像赶鸭子似地赶著一大群穿黑白相间衣袍,戴著沉重,铁銹斑斑的铁链的人。

 这不是…那些道士?

 道上们早已失去往曰飘然世外的神采,变成一具具眼神空,‮服衣‬破烂不堪,遍体血污伤痕的活死人了!

 走到坑前,官兵们把人推进坑中,很多人,数不清的多,即使没有一万,也有好几千人,他们就这么站在坑中,拥挤地站著,却没有一个人想到要逃跑。

 他们眼中都失去了生命的光彩,也许…死是他们唯一的解脫,所以他们没有逃,而是静静等待著死亡到来。

 不…他们并不是安详,也不是看透尘世,而是一种对生命的深切绝望,所以才如此安静地接死亡的到来。

 随即,一把火,两把火,三把火…火把一投下去。

 凶猛的火蛇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呑没了坑中的所有人,他们灼痛得在坑中不停地跳动推挤。

 唯一能看到的是因呼喊而张大的口,那因痛苦与悲痛而瞪得很大的双眼,不停挥动著的身躯…一切,都染上了火的颜色,还有死亡的颜色。

 火越来越红,那是鲜血把它浇红了。

 火越红,坑內的人就越来越安静。

 无情的大火夺去了他们的生命。

 但尸体依然在慢慢地烧著,她佛佛闻到了一股冲天的腐臭味,令她几窒息。

 就在这当头,画面突然消失,莹润的水晶球渐渐飘回黑帘中,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。

 “为什么会这样…”

 久久,她才从震惊中恢复过来,但竭尽所有心力,只说得出这句话,泪水已如涌泉般落下。

 长生不老…竟会使人如此残酷…

 这便是现实吗?

 她没有办法接受,喉咙一阵乾涩,她觉得头越来越痛,心也好痛,为了那场惊逃诏地的‮杀屠‬。

 而事实上,那只是好多次中的一次…微不足道的一次,竟如此…教人痛心。

 “这并不是最残酷的,我想不到你连这个也无法接受。”萨噶达娃平静地道。

 “我没有让你听到声音,你不知道那声音…”她顿了顿,叹息道:“那种在死亡边缘绝望挣扎与痛苦尖叫的声音…我只能用五个字来形容…地狱的回声。”

 阮婕妤嘴苍白地颤抖著,一句话也说不出来。

 “你还不明白吗?这就是现实。还是说,你想听听声音?”萨噶达娃声音很淡漠。

 “不…”她的声音像是从牙中挤出来似的。“我不想再看…不想再听…什么都不想了!”

 这就是现实…血的现实。

 她可能用爱情打败残酷的现实吗?

 眼前的景象好模糊…怎么回事?好昏…

 阮婕妤双眼一黑。

 ************

 “不知道这次萨噶达娃叫她去,究竟是为了什么事?”殷胤翱担忧地在屋內踱来踱去。

 “我想,应该没什么事吧。”阮筱裳在一旁道。

 “但愿如此。”

 殷胤翱望着窗外,脸色沉重。

 “担心也没用,先吃饭吧。”阮筱裳摆好饭菜对他道。

 “嗯…”他转过视线,有些怏怏不乐地走向饭桌。

 “喝汤吧。”

 她把汤递给他,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。

 她等了那么久,不就是在等这一刻?

 为什么心有微微菗痛的感觉?

 “好。”

 殷胤翱眼帘微垂,并没有发现她脸上的挣扎之

 接过汤碗,他轻呷了几口,便开始吃起饭来。

 “我想…我是累了…”

 怎么回事?他的神智好不清楚,饭也没胃口吃了。

 “那去休息吧,我想…你是担忧过度了,才会劳神伤心。”阮筱裳淡淡地道。

 好晕。“那是…”

 “赶紧去休息吧。”阮筱裳催促著。

 “好…”殷胤翱勉強回应,摇摇晃晃地走到边。

 “嗯…”头刚一沾枕,便沉沉睡去。

 阮筱裳缓缓踱到边,凝望着他睡中毫无防备的脸。

 她颤抖地把他往里面挪了挪。

 不要怪我,怪只怪你爱的不是我。

 你还是不明白,我有多爱你,为了你,我真的什么都愿意做。

 我已经赌上了一切,可是,我深爱的你,为什么你的眼里只有婕妤?为什么你不肯多看我一眼?

 我只是想爱你罢了,我只是一个给你幸福的人。

 而婕妤,她不会给你幸福,她只会让你堕落成一个凡人。

 你也想长生不老,不是吗?

 我可以使你长生不老,与我一起共度无数个朝代。

 我真的可以,你想想,这样你会多幸福?

 萨噶达娃,她早已是一个长生不老的神,可是,你知道她为什么还那么想要香薷明珠吗?

 她并不是为了长生不老,她有使人长生不老的法术。

 所以说,我可以给你的下仅仅是一辈子。只要你想,我甚王可以给你几千世。

 可是你为何如此执不悟,所以我才要把婕妤定,这样你才会真正快乐起来。

 我这是在救你,你知道吗?

 阮筱裳静静‮开解‬衣扣,罗衫轻轻掉落在地。

 当罗衫褪尽,皎皎明月映出她美好的身段。

 她轻缓地上了榻,拉过些许被单,覆盖在自己身上。

 她如梦似幻的眼眸凝视著他好看的侧面。

 到了明天,你就再也不用担心了,长生不老将永伴著你。

 ************

 一滴晶亮的朝从绿叶上滚动著滴落了下来,溅到正在昏睡中的人儿脸上。

 眉睫微动,阮婕妤渐渐清醒过来。

 这里是传送点,那个人界的森林。

 自己怎么会在这里?阮婕妤一时惑了。

 瞬地,记忆如水般涌来,水晶球中凄惨挣扎的画面渐渐浮现在脑海中。

 是不是有一天,她也会为了“它”而血?

 轻轻地摇了‮头摇‬,撇开沉重的思绪,她踏上回家的路。

 那个木屋,什么时候被她定义成“家”了?

 她只知道,在那里,在殷胤翱身边,她比以前快乐得多,不必想这么多事情。

 她踏著晨曦的雾光,不紧不慢地走着,没多久就回到木屋。

 门没有上锁,她轻轻推开门走进屋內。

 “胤翱…”阮婕妤轻唤。

 没有人回应,一种不祥的感觉渐渐白她脚底升起。

 “胤翱…”她提高了声调。

 屋內依然空没有回应,但房內却响起一阵窸窸你的声音。

 “胤翱!”她惊呼,冲进了房中。

 只见阮筱裳正慌慌张张地穿著‮服衣‬,而殷胤翱…还躺在上安睡著。

 “你们…”阮婕妤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一幕。

 背叛!她心中清清楚楚地滑过两个宇。

 “对不起…”阮筱裳泫然泣。“他…他半夜过来说要…你知道…我是爱他的,我拒绝不了,对不起…”

 啪…

 不知哪来的力气,她一巴掌把阮筱裳打倒在地。

 “殷胤翱,你还睡得这么安然吗?”她眼中溢満痛楚,声嘶力竭地叫著。

 这还能是误会吗?事实都清清楚楚地摆在眼前了。

 殷胤翱被声音吵醒,茫然地望着一脸伤痛的阮婕妤。“你怎么…”

 “你为什么要背叛我。”她全身不停颤抖著。“我们之问的感情都是假的吗?你为什么要骗我?你这样做对我很‮忍残‬,你知不知道!”

 “怎么回事?”

 他望向站在一边的阮筱裳,此时她已穿戴好衣衫。

 阮筱裳撇过头去没有说话。

 “我忘了,你终究是一个男人。”她戚然一笑。“我太高估你,也太高估自己了。”

 殷胤翱皱著眉看着她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,完全弄不清状况。

 “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的!”阮婕妤望着他:心中的仇恨溢于言表。“从今以后,你生我死,永无相见!”

 她忽地一转身,背对著阮筱裳,低语道:“你赢了。”

 留下仍在错愕中的殷胤翱,她像是用尽所有力气般,‮狂疯‬地跑了出去。

 泪水不受抑制地从脸颊上滑落,她没有去理会,只是一迳地跑著。

 一切都结束了,没有香薷明珠,没有璇玑玉珠,也没有什么爱情了。

 唯一有的,是恨,绵绵不尽的恨。

 她曾经爱得多深,恨就有多深。

 是发生了什么事,才会让她说出如此决裂的话?殷胤翱紧紧盯著阮筱裳。

 “她看到了我跟你在上…”阮筱裳喃喃道。

 “怎么可能…”殷胤翱不敢置信地望着她。“这一切都是你布的局对吧?你不知道她是一个多么认真的人吗?她说永无相见,我们就真的永无相见之曰了!你怎么狠得下心来对自己的妹妹做这种事!”

 “我…”

 “你真的好卑鄙。”他厌恶地道。“你对她的伤害这么多,可是她还是原谅你,想不到你竟然还…哼!”他挥一挥衣袖,随即步出屋外。

 婕妤,不要相信这一切…

 等我,我要向你解释,这不是真的!

 我不要你死我生,永无相见,所以,你一定要等我来。  M.zmUxS.cOM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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