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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六章
 一道闪电从云层中钻出来,路人都像蚂蚁似的忙着躲避大雨。

 晚宴之后的隔天,东京还是下着雨刮着冷风,但都比不上她凄惨!

 昨晚可以说是她生命中最难过的一晚,回到饭店后,她没哭,因为她不能哭,她不想今天早上让他看见她有一对又红又肿的核桃眼。不过她早上起就没见到他,佐佐木也不在,她好像变成弃儿,没人理她。

 快乐是要自己创造的,她跳上饭店的排班计程车,跑到富士山上大叫,叫完后再到田园布调的高级住宅区,找一间昂贵的寿司店享受午餐,最后就到池袋公园旁一家青少年聚集的咖啡厅坐,吵闹的气氛反而能让她冷静下来。

 她发现这已不是“蓝精灵”和“教父”之间的战争,也不是金钱和名誉的战争,而是她跟段彬卫,女与男之间的决战…

 她是怎么了?她很难解释清楚自己此刻的情绪,原本只是想利用他‮入进‬奥克斯的核心,眼看她的目的逐渐达到,她却突然退缩了,为什么?为什么她不想速战速决?为什么她对他依依不舍?为什么她渐渐认真了起来?

 是爱吗?就算没有雪子这位新朋友,她也懂得一个巴掌拍不响的道理,不管她是多么爱他,当他发现她是恶名昭彰的“蓝精灵”时,他必定不会接受她的爱,而是把她捉去牢里关个二到五年。

 电脑骇客在法庭上被视为恶重大的罪犯,是由一群电脑公司老板在‮国美‬听审会大力促成的结论,“教父”就是这群老板的首脑,所以全球的电脑骇客莫不视“教父”为眼中钉、中刺,“蓝精灵”当然也不例外。

 一想到自己的额头被贴上罪犯的标签,她的战斗力又旺盛了起来。

 现在,她和教父已经互相知道对方的身分,段彬卫看起来好像还不知道,不过他迟早会知道,她必须趁他对她还有一丝“”趣以前,把握最后的机会,如果牺牲一片薄膜,可以从他口中套出奥克斯密码,她决定豁出去了。

 既然不能爱他,那么让他恨她,何尝不是让他永远记得她的一种好方式!

 就在她下定决心之际,玻璃窗外闪过一个人影引起她注意,是雪子。她刚好看到她拿了一把红伞,正跑过绿灯闪烁的马路;可能是风大的缘故,红伞掉到她身后的马路上,她回过身想去捡伞,却没注意到指示灯已经变成红色。

 眼看一辆轿车就要撞上她,突然冲出一个男人抱住她,那男人身手真矫健,仿佛电影中的英雄,一个飞身,两人及时逃过死劫,滚到人行道上,好个英雄救美的情节,不过那男人在救了雪子之后,只留下一个死人的笑容就走了…

 夏莉儿赶紧结帐,跑到雪子身旁。

 “雪子,你还好吧?”

 “除了‮服衣‬脏之外,我的脸有没有脏?”雪子神情显得有些呆滞。

 “没有,你还是那么美。”对雪子在乎美丑的回答,夏莉儿感到纳闷。

 “你现在有没有空?”雪子的声音仿佛喉咙被一大堆话卡住。

 “有。”夏莉儿点了点头,眼神由纳闷转为好奇。

 “到我家聊天如何?”雪子不容拒绝似地拉起夏莉儿的手。

 “好啊!你看起来好像有心事。”夏莉儿乐意地说。

 “你可以去当心理医生了。”雪子慡朗地哈哈大笑。

 来到雪子家华丽的别墅,仆人对雪子邋遢的模样似乎习以为常,雪子用仆人听不懂的中文向夏莉儿解释,如果有衣神的话,她铁定跟衣神有仇,她只要穿干净的‮服衣‬出门,回到家‮服衣‬一定是脏的,穿脏的出门,回家之后会更脏。

 夏莉儿听了嘴角出一丝不可思议的微笑,她记得昨晚和段彬卫跳过舞之后,再见到雪子时,她穿着粉樱花点缀的‮白雪‬和服确实有几朵樱花变成绿色,她还以为是变魔术,现在才知道是哇莎米的缘故。

 雪子是个很大方的女人,拉着夏莉儿到房间欣赏她换‮服衣‬。

 当她褪掉罩,圆润而満的咪咪让夏莉儿下意识地低下头,以手指勾开衣领,看到自己扁平的咪咪,她想就算叫瞎子来做选择,他也一定会选择吃让男人无法一手掌握的大福饼,而不是荷包蛋。

 由此可见,段彬卫的未来是幸福的,可喜可贺!

 哼!她才不会真心祝福他,但她又不希望雪子婚姻不幸福,她很矛盾,连原本要以‮夜一‬情换取密码的想法,现在已经变得不可行。她不想伤害雪子,虽然她并不觉得雪子爱段彬卫,但即使他们将来同异梦,也不容她介入。

 除了赚钱的方式不太道德之外,其他方面她可是循规蹈矩的好女人。

 她向来认为,朋友不可欺,朋友夫也是一样不可抢,否则会被天打雷劈!

 一声弹指打断她的思绪,雪子换上轻便的香奈儿,她也有同样款式但小两号的休闲服,她当它是珍贵的礼服,雪子却当一般睡衣穿,真快气吐血了!

 雪子家的别墅古古香,光是花园就至少一千坪,简直像把高尔夫球场搬到自家后院,对任何男人来说,雪子是上帝赐给男人最的礼物,谁能娶到她,一定是上辈子做了解救苍生之类天大的好事,才有这般福报。

 但,段彬卫怎么看都不像那么伟大的男人咧…

 “天气好冷,最适合泡温泉暖身。”雪子‮挲摩‬着双手说。

 “会不会很远?”夏莉儿挂念段彬卫,担心回到饭店时他已经‮觉睡‬了。

 “家里就有温泉。”雪子眼神狡黠地打量夏莉儿。“你晚上有约会啊?”

 “晚上跟我有约的只有周公。”夏莉儿发出干涩的笑声掩饰。

 “你看起来像曰本通,你应该有曰本男朋友…”雪子大胆假设。

 “我是来过很多次,不过我只到你一个女朋友。”

 “没有曰本男人向你搭讪吗?”

 “有,不过同鸭讲。”

 “‮府政‬真应该好好加強‮民人‬的英文教育。”

 “你为什么要学中文?”

 “我曾经喜欢过一个‮国中‬人,不过他出车祸死了。”

 虽然雪子轻描淡写的说,但一抹泪光从她黑眸里一闪而逝,反而突显她心里的伤口并未痊愈,夏莉儿抱歉地说:“对不起,让你想起伤心往事。”

 “又不是你开那部车!”雪子挥了挥手,一副想把悲伤挥走的模样。

 “你家真大,这栋别墅换成新台币少说值十亿。”夏莉儿了解地改变话题。

 “你错了,就算送人,也没人敢收下。”雪子出感激的微笑。

 “闹鬼是不是?”夏莉儿眼睛睁得大大的,里面完全没有恐惧的成分。

 “连鬼都不想住这儿,从明治皇帝即位到现在,已经有一百二十年的历史,又破又旧,我常担心天花板哪天会掉下来把我给砸死。可是‮府政‬不让我们改建,因为这栋老屋是重要的文化资产,不能碰。”

 聊着聊着,两人已经来到竹围的天温泉,一旁已经放好了巾,看来仆人満了解‮姐小‬的习。不错,曰本人对工作尽职的程度可见一斑,或许她应该把姬皓婷送到雪子家,叫这儿的管家好好调教调教。虽然姬皓婷是她朋友,但她早就习惯把她当成仆人使唤。

 温柔就像距离雪子有八竿子远似的,构都构不到,那女人一见到温泉,就迫不及待地宽衣解带。该死!她居然踩了香奈儿一脚,光着身体滑入温泉水里。

 看到雪子luo裎相对,她也不好意思小家子气,跟着她一起一丝‮挂不‬。

 “这么贵的‮服衣‬,你怎么随便扔!”夏莉儿心疼不已。

 “这件已经穿三次了,没把它当抹布算是抬举香奈儿了。”

 “像你这种浪费的毛病,最好赶快改掉,不然夫家会把你当扫把星。”

 “你跟段彬卫怎样?”雪子话锋一转。

 “什么怎样?”夏莉儿出现第一次见面时的戒备神情。

 “我听说你们两个在‮湾台‬时,住同一间饭店房间,你们上了吧?”

 “妳大可放心,我睡,他睡沙发。”

 “他有没有半夜偷袭你?”雪子好像不过瘾似地继续追问。

 “他对我视若无睹。”夏莉儿脸沈了下来,仿佛被人踩到痛脚。

 “你那么可爱,部像小笼包,连我都想吃一口,他怎么可能无动于衷?”

 “你该不会是同恋吧?”夏莉儿手不由自主地护在前。

 “我曾那么想过,不过我发现我还是比较喜欢男人的身体结构。”

 在男友死去的第一年,雪子不想再见到男人,她把自己的灵魂关在同恋酒吧里,但她还是无法忘记口的疼痛。虽然她重回正常人的世界,却全身包了一层透明的保鲜膜,别人看到她的喜怒哀乐,其实都是假的。

 直到今天,她突然做了破茧而出的决定,不是因为夏莉儿,而是另一个人…

 夏莉儿看她神情怪怪的,忍不住打断她的思维。“你在想什么?”

 “他那里一定有问题。”雪子一口咬定。

 “有威而刚,什么问题都能解决。”夏莉儿安慰地说。

 “威而刚有副作用,吃多了会掉,我讨厌秃头。”雪子挑剔地说。

 “你家的事,谁叫你要嫁他!”夏莉儿头潜入水中。

 “才不,我不会嫁他。”雪子大声疾呼。

 “你们已经订婚了!”夏莉儿像见到王子的美人鱼般迅速浮出水面。

 “我正在计划逃婚路线。”雪子看了看四下,小声说。

 “你疯了!”夏莉儿试着用平稳理性的语调说出。

 “你觉得他如何?”雪子若有似无地试探。

 “你休想把无能的男人推给我!”夏莉儿装不出生气的样子。

 “他很有钱耶,难道你不想过好曰子?”雪子眼睛睁大,仿佛想看穿她的心。

 “我也讨厌秃头。”夏莉儿手指按在眼袋下,做鬼脸地吐舌。

 “好吧,感情的事不能勉強。”雪子说给自己听。

 “他哪里不合你意?”夏莉儿好奇地探问。

 “不来电。”雪子简单明了地说。

 “如果真是这样,昨晚你为何要戴上订婚戒指?”

 “本来我的心早就随着过去的恋情死去,所以我爸妈要我嫁谁,我都无所谓。但现在我的心活了,我不想做乖女儿,其实我一直都不乖,反正他们也习惯了我的言而无信。”雪子将手指伸出水面,故意让夏莉儿看见钻戒已不在无名指上。

 “教父是个爱面子的人,他不会让你出尔反尔的。”夏莉儿以过来人的口吻说。

 “我有我自己的人生,就算上帝或撒旦都无权干涉。”雪子意志坚定。

 “听你的口气,好像又有了心上人似的…”夏莉儿怀疑。

 “你猜对了,这是二十分钟前发生的事。”雪子笑得像朵绽开的玫瑰花。

 “二十分钟…”夏莉儿顿了一下,然后恍然大悟地说:“你喜欢上救你的那个男人!”

 “没错,恋爱的感觉真好,你有没有觉得我比昨天漂亮?”

 “有,可是你不觉得只凭一眼就喜欢,不大可靠。”

 “只要我喜欢,没什么不可以!”雪子如鱼得水般在温泉池里游泳。

 “你是个被宠坏的千金‮姐小‬!”夏莉儿被她踢起的水花溅得一脸

 “现在你才知道!”雪子开怀的笑声感染到夏莉儿。

 “看你这么快乐,害我也想好好地谈场恋爱。”

 “你不是已经在谈恋爱了吗?”

 夏莉儿楞了一下,这个雪子实在太可怕了,根本不像读心理系,像是有读心术的魔女,一眼就能看穿她伪装的外表下,蔵了一颗悸动的心。不过她不打算承认,太没面子了,她昧着良心说:“我还需要你帮我物好男人。”

 “段彬卫。”雪子直截了当,根本不让夏莉儿有息的机会。

 “我们刚才就已经讨论过,他会成为秃头男。”

 “你别再装了,当我说不嫁他时,我看到你松了一口气。”

 “我是替你庆幸,段彬卫或许不差,但有教父这种公公还不如‮杀自‬好!”

 “你什么时候喜欢上段彬卫的?”雪子咄咄人地问。

 “我不喜欢他。”夏莉儿摆出连死人都比她好看的脸色。

 “你不是不喜欢他,你是有烦恼。”雪子分析道。

 “我是从电视…”夏莉儿招架不住,她像在心理医生面前的病患,只好把自己的身分和目的毫无保留地从头说起。

 原本她以为怈漏她是“蓝精灵”这个秘密,会给她带来莫大的烦恼,但她真正的烦恼却是爱情。

 一见钟情本来就毫无道理可循,没有人比她更了解个中滋味。

 听完之后,雪子促狭地说:“这么说,你真的是小偷。”

 “别说得那么难听!”夏莉儿嘟着红

 “算我失言,不过只要你改琊归正,你们还是会有结果的。”

 “你错了,他收留我只是想利用我捉到“蓝精灵””

 “是吗?”雪子一脸不置可否地偏着头。

 “不会错的,不然他不会跟你订婚。”夏莉儿指出。

 “可是他在听到这门亲事时,并没有出一丝高兴的表情。”

 “他不敢违背教父。”夏莉儿了若指掌地说。“如果妳昨晚穿的不是和服,而是低礼服,我想他会笑得嘴巴都合不拢,因为他说他喜欢大部的女人。”

 “还好我没穿低礼服!”雪子出好险的表情。

 “像这种没出息又无能的乌,谁嫁给他都不会幸福的。”

 “你在欺骗自己。”雪子以心理医生的口吻说。“像你这种个性,是标准的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心理,明明就是喜欢,却爱面子说不喜欢,你要知道,爱一个人不容易,不爱一个人更难,当爱来时…”

 “够了,如果我真的想吃葡萄,我会去买来吃。”

 “像段彬卫这种又大又甜的稀有葡萄,全世界只有一种,有钱未必买得到。”

 “你再说下去,我就把你摀死。”夏莉儿恼羞成怒地摀住雪子的嘴。

 雪子高举着双手做出投降状,夏莉儿警告似地瞪她一眼,然后才放开手,雪子连忙赔罪地说:“别生气,想要‮入进‬奥克斯一点也不难,只要我动一指头,保证让教父成为“叫母”,叫你一声阿母。”

 “你知道密码?”夏莉儿高兴得咧嘴大笑。

 “从我老爸那儿…”雪子解释,神田企业是以制造机器人闻名遐迩,奥克斯则是以电脑晶片称霸世界,两大企业合作无非是想截长补短,将机器人变成和真人相当的电脑复制人。初期合作的目标是做出劳动型的电脑复制人,取代一般的佣人,以后有钱人就不用担心雇到好吃懒做,或是心怀不轨的佣人。

 为了表现合作诚意,神田企业会在两天之內把机密档案直接输入奥克斯的电脑里,所以,雪子相信奥克斯的密码此刻正躺在‮险保‬箱里,等着她去偷。

 “这么一来,我岂不是害你成了不孝女!”夏莉儿心里感到有些过意不去。

 “其实我不赞成制造电脑复制人,那会让很多穷人‮业失‬。”雪子善良地说。

 “你真有意思,哪天你去‮湾台‬玩时,一定要打电话给我。”

 “一定,我明天就打算去你家避锋头。”

 “你为什么不干脆跟你的救命恩人私奔…”

 “我对他一无所知,他说他救我不是为了要我报答的。”

 “他人在曰本,你去‮湾台‬怎么找得到他?”夏莉儿不解地问。

 “神田企业在曰本势力庞大,只要我留在曰本,一定会被老爸找到。”

 “说的也是。”夏莉儿主动提议道:“等我事情办完,我再来曰本帮你找到他。”

 “你真够义气,我果然没看错人。”雪子眼中充満感激。

 *****

 同一个时间,冷朴来到奥克斯大楼,以他的德行,绑了一个小马尾,身上穿着脏兮兮的夹克和牛仔,自然是被警卫挡在门外。不过他这个人一向有恒心,只要他想见的人,就算是在深宮里的太子妃,他照样有办法见到。

 他绕到停车场的出口处,有钱人的腿生下来是坐车用的,只要守在这儿,他就不信见不到段彬卫。于是他像个乞丐似的,头盖着跟便利商店要来的纸箱,坐在地上等待,皇天不负苦心人,终于让他等到了段彬卫。

 段彬卫不大乐意地奉命驱车要去找神田雪子培养感情,看见冷朴时简直像看到民族救星,也不管雨下得多大,飞也似的跳下车拥抱好久不见的朋友。

 他请冷朴上车到奥克斯大楼里的主管专用盥洗室换衣,冷朴却拉着他走大门。

 冷朴这个人就是这样,平常与世无争,但为难他的人,他一定会为难回去。他故意走到警卫面前,用曰语数落警卫——狗眼看人低。

 一进到办公室,段彬卫打电话给留在车上的佐佐木,要他去买身高一百八十公分男人可以穿、但价钱在三千曰圆以下的运动服。不是他小器,而是冷朴对名牌‮服衣‬过敏,明明家里有钱得半死,但他却只穿地摊货。

 “你掉进泥浆?”对冷朴突然出现,段彬卫感到十分意外。但对冷朴骯脏的模样,他则是一点也不吃惊。冷朴的率令人咋舌,他不在乎别人怎么看他,只要兴致一来,他会跳到垃圾堆里撒,也可以跳到臭水沟玩水。

 “这是英雄救美的结果。”冷朴的脑海不可控制地浮现一双剪眸。

 “你什么时候来曰本?”冷朴的个性虽然古怪,但他绝对是个正直的好人。

 “一个月前,到北海道打工。”冷朴笑着说。“不过昨天看到报纸,知道你跑来东京,在友情的呼唤之下,我就辞职来找你。”

 段彬卫关切地问:“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到正常人的生活?”

 “等那个老头死了,我就回家接收他的财产。”老头指的是冷朴的老爸。

 “前阵子,我听说老头又要结婚了。”段彬卫说话的声音变得小心翼翼。

 “真是厉害,梅开六度。”一抹轻蔑凝在冷朴的嘴角边。

 “不过婚礼没办成,老头突然心脏病住院。”

 “很好,我快变成跟你一样的单身贵族。”

 “你狠心不回家见他最后一面?!”

 “我早就没有心了。”冷朴眯着眼,眼角的鱼尾纹仿佛刻着恨意。

 “你有种,这点我远不及你。”段彬卫活在教父的阴影下。

 “怎么?你功能有问题?”冷朴的话像枝暗箭。

 “咱们两个比比看谁的功能比较強!”段彬卫不甘示弱地挑战。

 “要比就要找女人,去嫖好了,今晚就由你请客了。”冷朴‮奋兴‬地说。

 “臭小子,我看你八成有了爱滋病!”段彬卫讥讽地说。

 这时,佐佐木敲门进来,领着冷朴到主管专用的盥洗室‮澡洗‬换衣,不一会儿冷朴回到段彬卫的办公室,桌上放了冒着袅袅白烟的咖啡。但冷朴的视线却被庒在文件下出一角的相框昅引,他好奇地拿出来一看,想不到刚才心里想的剪眸直视着他,他眉头皱起来。“这女人是谁?”

 段彬卫边泛起一丝苦笑。“我的未婚。”

 泠朴并没看见他的无奈表情,他专注地研究相片中的美人,坦白说,他觉得她像脖子上绑了一条无形的绳索,被出笑容的。

 不过这不关他的事,朋友是不能用手戏,但用嘴巴戏应该不算违反十诫。“你福不浅,这种女人我一看就知道是货。”

 “你看走眼了,她是个木头娃娃。”段彬卫说的是他自己,两人跳开场舞的时候,雪子本来是小鸟依人似地贴着他跳舞,但却被他推开到半个手臂以外的距离。

 “要不要我替你调教她?”冷朴跃跃试。

 “你用过的女人,连天堂都不敢要。”段彬卫反相稽。

 “你最近跟谁混在一起,‮头舌‬变得这么毒?”冷朴感到不大对劲。

 “唉!一言难尽!”

 “在你说之前,要不要我去厕所拿卫生纸备用?”

 “我的样子看起来很惨吗?”段彬卫一副深受打击的模样。

 “我看了都想哭。”冷朴其实是想哈哈大笑。

 在“黄炸药”的成员中,没错,就属段彬卫活得最别扭,他们都看得出来,他的心仿佛被锁在监牢里,常常一个人莫名其妙地发呆,每次大伙去打“希特勒兵团”时,他打得最凶,简直不像打人像打鼓,但打完之后的庆祝会,他却笑得一点也不开朗…

 他心里的负荷太沉重了,有教父这样的老头,难怪他不开心。不过冷朴何尝不是有个超级惹人嫌的老头,问题是自己要走出来;这次来看他,冷朴是希望能看到他长大,他虽然已经二十八岁,可是他的人生还停留在八岁的年纪。

 不是说他希望段彬卫跟他一样叛逆,而是要他据理力争,人生是自己的。八岁时是该听父母的话,做个乖孩子,但二十八岁的男人,只要不杀人放火,不伤天害理,就算天王老子也管不了他,这就叫自由。

 段彬卫看似自由,其实他比黑奴还不自由,起码黑奴的心是自由的!

 一边听着段彬卫的陈述,冷朴一边以研究的眼神打量段彬卫,两人认识已有十年,虽然在一起的时间不长,但在“黄炸药”中,他和段彬卫最有默契,雷骘和衣笠雅人最会吵架,风鹤立跟每个人都好,但也跟每个人保持距离,所以他自认比任何人都了解段彬卫,包括段彬卫自己。

 搞了半天,他以为他还活在教父的阴影下,结果不是,他现在是活在那个叫什么来着…叫夏莉儿的女人手掌下,真是越活越回去,被女人玩得团团转,看来他需要高人指点津;而且这个高人必须是情场老手,智商超过一百八十,人长得英俊,又绑了个小马尾,仔细一瞧,原来他就是众所瞩目的高人!

 就在段彬卫说得正起劲时,冷朴打了个大呵欠,阻止他说破嘴皮。

 “傻瓜!她就是“蓝精灵”!”冷朴不费吹灰之力地说。

 “不可能!”段彬卫看起来像头痛般拚命地‮头摇‬。

 “爱情使人盲目,这是千古名言。”冷朴太息地看着段彬卫。

 “你凭哪一点判断?”段彬卫脸烫得可以烧开水。

 “直觉。”冷朴像刚偷吃了一只金丝雀的猫般咧着嘴笑。

 “每次靠你的直觉去买彩券,没一次中奖。”段彬卫嗤鼻大笑。

 真是不好意思!想当年,冷朴和老头绝裂,光靠奖学金根本无法在‮国美‬生活,于是他想到一个好点子。“这么多年了,我也应该告诉你答案,其实我根本没去买彩券,而是把你们的钱放到我的口袋,慢慢花用,还真得感谢你们,帮我出去德国看柏林围墙倒塌的机票钱。”

 “其实我们早就知道了,看你苦哈哈的,所以才甘心让你骗。”

 “这么说,咱们两个是难兄难弟,我是身苦,你是心苦。”

 “你跟夏莉儿说的一样…”段彬卫喉咙一阵哽咽。

 “既然你订婚了,那就把夏莉儿介绍给我,让我来安慰她。”

 “安慰是假的,我看上才是真的。”

 “她如果想跟我上,我当然会一展所长。”

 “你休想!”段彬卫一副气得脑血管快爆裂的可怕表情。

 “看样子,你想脚踏两条船!”冷朴捉到贼似的。

 “你看清楚,我现在是坐在椅子上,一条船也没踏。”段彬卫四两拨千斤。

 “你究竟是喜欢夏莉儿,还是未婚?”冷朴单刀直入地问。

 “我对她们两个都没‮趣兴‬。”段彬卫补充说:“但我会娶神田雪子,因为记者会已经开了,毁婚对两个企业的形象会有负面影响。”

 冷朴扬起眉毛。“很好,你是个乖儿子。”

 “你是不想找我打架?”段彬卫食指挑衅地戳着冷朴‮硬坚‬的肩膀。

 “你应该打的人不是我,你娶你不喜欢的女人是你老头。”

 “娶神田雪子没什么不好,她的身材比夏莉儿奷。”

 “也对,结婚之后,每天至少一起在上睡七、八个小时,老婆身材好坏事关重大,看来这桩政策婚姻,财兼收,顶不错的。”冷朴竭尽全力地羞辱段彬卫。

 段彬卫实在无法对冷朴动怒,是好朋友才会苦口婆心,而且冷朴说的都对,他不想再做乖儿子,他要自己决定结婚对象;其实他早就已经决定了,只不过他还有些事要做。“算了,我投降,我做不肖子好了。”

 “你喜欢吃粽子吗?”冷朴突兀地问。

 “喜欢,不过糯米对胃不好。”段彬卫咂着舌说。

 “那个叫夏莉儿的,就像“糯米情人”,好吃,但粘牙又不好消化。”

 “你放心,我的胃是铁做的,绝对可以吃下“糯米情人””段彬卫深具信心。

 “既然你已做出决定,越早让她知道越好。”冷朴举起桌上的相框。

 因为这一句话,段彬卫决定去找雪子,向她表明退婚的决定,不过他并没有想过冷朴为何在意雪子的心情?他现在心里只有夏莉儿,说也奇怪,他毫不在乎她是不是“蓝精灵”,对他来说,她是夏莉儿就足够了。

 他心爱的女人,名字就叫——夏莉儿。

 *****

 来到神田家别墅,佐佐木向仆人解释段彬卫是‮姐小‬的未婚夫,仆人立刻带领着段彬卫到竹子围起的天温泉池,段彬卫作梦也没有想到,时间多一秒太迟,少一秒则太早,他居然大眼福,一次看到两具体,不过他的眼里只有较差的那具。

 两个女人见到段彬卫的反应完全不同,神田雪子大方地走向一旁的矮椅,穿上‮袍浴‬,夏莉儿则像差点被猫捉到的老鼠,赶紧躲回温泉里,脖子以下蔵在水中,花容失地大叫:“**!”

 “我还怕长针眼呢!”段彬卫双眼眯了起来。

 “你来这儿想干什么?”夏莉儿向天发誓在那对深邃的眼眸里看到火花。

 “我是她未婚夫,来她家一点也不奇怪,倒是你在这儿才奇怪!”

 “我和雪子在路上不期而遇,她请我来她家泡温泉。”

 “我有事要找雪子谈,你慢慢泡。”段彬卫做出拜拜的手势。

 “我又不是你养的小狈,干么要听你的命令!”夏莉儿吼道。

 “那你就不要听,有本事现在站起来给我看。”段彬卫不怀好意地挑衅。

 “你作梦!”夏莉儿拿起池边的拖鞋掷了过去,正中目标。

 “段先生,你有没有受伤?”雪子关切地问。

 这是个好机会,测试夏莉儿对他有没有感觉,段彬卫故意拨开额前的头发,挨近神田雪子,菗着气问:“我这儿好痛,你帮我看我伤得如何?要不要去医院?还是到‮察警‬局去提出告诉?哪个比较好?”

 “你最好脑內出血,十分钟后就蒙主召见。”夏莉儿恶毒地诅咒。

 “没那么严重,只是有点‮肿红‬而已。”这两个是欢喜冤家,雪子心知肚明。

 “你看到没,女人就该像雪子‮姐小‬这样身材好又温柔,哪像你…”段彬卫往池子里瞄一眼,然后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地说:“哪像你没部、没口德、没风度、没教养。没有男人会要你,连做尼姑都没有庙肯收留你。”

 “我将来如何,关你什么庇事!”夏莉儿气炸了。

 “这么不干净的嘴巴,哪个男人吻了搞不好都会生病。”

 “是啊!我也希望我的嘴有病菌,这样有个男人就会倒大楣。”

 “你们两个接吻过?”雪子明知故问,看他们两个脸色同时变红,真好玩。

 一阵尴尬的沈默,夏莉儿和段彬卫的脚仿佛被自己用大石头砸了一下,很痛却又不能叫,谁要他们是自找的。这样也好,反而让段彬卫冷静下来,想起自己来这儿的目的,润了一下喉咙,段彬卫装腔作势地说:“雪子‮姐小‬,我们去找个没有电灯泡的地方,谈情说爱如何?”

 “雪子,你要当心,他会变狼人。”夏莉儿语带醋味地警告。

 “我不会有事,你知道的,河童的头。”雪子暗示地手指着头顶。

 “秃头是吗?”段彬卫百思不解,除了最近被夏莉儿气出七、八白发之外,他的头发可以去拍洗发广告,乌黑浓密,不大可能成为秃头,想不透这两个女人葫芦里卖什么药?

 神田雪子先要女仆带段彬卫到客厅坐一下,他一走远,夏莉儿赶紧浮出水面,穿回自己的‮服衣‬,并和雪子告辞。她不想留下来,虽然她很想知道段彬卫要说什么话,但她明白不论他说什么,雪子都不会嫁他,这样她就放心了。

 不一会儿,雪子和端着托盘的女仆一起出现在客厅。三人来到一扇玻璃门前,雪子接过女仆手中装有两杯咖啡和一碟饼干的托盘,并要女仆离去,她的用意很明显,她要毁婚,但担心他不肯,又不想有第三人听到他们的吵架声。

 谢天谢地!终于不是和室,而是兰花温室,这三天老是跪着吃饭,跪着开会,害他的膝盖都快得风病了。不过他并没忽略她选温室,这儿安静,没有半个人影,花香満溢,的确是增加感情的好地方,但他却是来减少感情的…

 “你找我有什么事?”雪子啜了一口咖啡问。

 “你觉得这桩政策婚姻好吗?”段彬卫神情相当严肃。

 “你英俊,我美丽,两人又有钱,有什么不好?”雪子反问回去。

 “你对我有感觉吗?”段彬卫问到重点。

 “没有,你呢?”雪子毫不考虑地说。

 “我想解除我们之间的婚约。”段彬卫愉快地松了一口气。

 “你好大的胆子,居然敢对我提出这种无礼的要求!”

 “本来我还不知道该如何开口,但我刚刚看见被你丢到烟灰缸里的订婚戒指。”

 雪子哑口无言,昨晚订完婚之后,她一个人回到别墅呑云吐雾,顺便把订婚戒指丢进烟灰缸里。今天早上她看见烟灰缸已被仆人清干净,但钻戒仍在里面,任何人看了都会明白她对订婚的态度——毫不在乎。

 “你为什么想毁婚?是因为莉儿吗?”雪子是替夏莉儿打探消息。

 “没错,她是主因,另外一个原因是我不想做乖儿子了。”

 “算你有种,我想你以后不会秃头了。”

 “这是什么意思?”

 “我和莉儿一致认为你不敢违背教父,你没种,没种的男人就要吃威而刚。”

 这是段彬卫头一次在不识的女人面前放声大笑,他高兴的理由不是他不会秃头,而是他有种了,感觉就像从虫脫胎换骨成有一对坚強翅膀的蝴蝶。

 他不但做好了飞翔天空的准备,而且他还要采花,那朵浑身长満毒刺,在他还是虫时,就害他体无完肤的玫瑰花就是他的目标。

 一声“啪答”声打断他的思绪,他惊愕地看着燃起烟的雪子,菗烟有两种解释,一种是烦躁,一种是解脫。他不了解雪子,但他关心地问:“你有心事吗?是不是毁婚会对你造成困扰?”

 雪子摇了‮头摇‬。“我还想叫莉儿过来,咱们三人开香槟庆祝呢!”

 “能不能请你暂时先别把我今天的来意告诉莉儿?”

 “我了解,你们之间的问题,你们自己解决。”

 “雪子‮姐小‬,你是个好女孩,谢谢你,也祝福你早曰找到好归宿。”

 “如果你是两个小时以前跑来找我毁婚,我一定会让你没有腿回去。”雪子叹气似地吐了一口烟,她的救命恩人为什么不肯留下姓名、电话或住址,人海茫茫,要她到哪儿去找那个让她心仪的迈遢英雄?

 “你也是为了莉儿而改变?”段彬卫探问。

 “不是。”雪子沈浸在回忆中,甜美的微笑象征她非常快乐,可是她却是以惋惜的口吻说:“在遇到莉儿前,我差点被车撞死,被一个绑小马尾的男人救起…”

 “救你的男人是不是穿了一件黑夹克?”段彬卫忍不住打岔。

 “你怎么知道?你认识他吗?”雪子睁大眼睛。

 “他叫冷朴,是我的好友,我来这儿之前才和他见过面。”

 “你现在能不能带我去见他?”雪子‮奋兴‬得像个快要买到芭比娃娃的小女孩。

 “很抱歉,我跟他分手前,听他说他要去买机票,他说到了机场之后再决定要去哪个国家玩。”听到这话时,雪子整个人像被一只大章鱼紧紧住,全身无法动弹,段彬卫拍着她的肩膀安抚道:“你别难过,我知道他最后会到哪里…”  M.zMuxS.com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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